【讀者&陛下】邂逅(上)

上篇是事情的起因﹐下篇R15。

……視乎有多少人想看﹐沒有的話不寫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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鵝黃的枱燈照亮了烈酒杯在桌上留下的痕跡。你無趣地把杯子從手邊推到桌中心--杯中的球狀冰塊已融化得七七八八﹐你並不想從滴著水的杯中啜飲稀薄的威士忌--那是朋友的最愛﹐你因為念舊的愁緒而點了這杯酒﹐入口時卻發現不如記憶中般甘醇。

卷髮的樂手獨自在台上奏著不知名的爵士樂。絲毫不在意手風琴的樂聲﹐你從玻璃窗邊眺望夜景。外面的稀疏的燈火是日本特有的靜謐。

繁忙的午夜時分已過﹐寬敞的酒吧只剩兩三群聚在一起小酌的人﹐和無聲地以一致的動作擦著酒杯的雙子侍應。

自從被朋友帶過來這裡之後﹐你就愛上了異常寂靜的這裡的氛圍。你還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﹐那種似曾相識又無法辨明的感覺;或許曾在哪裡見過這裡的甚麼﹐或許沒有。

「只有少數被邀請過的人知道的好地方」。這是朋友的評價。人流很少﹐裝潢有優雅的古典裝飾和現代化燈光混合的感覺﹐而且在幽靜的大廈頂層。確實是個不被打擾又有品味的好地方﹐你想。

此時推門走進來的人身上散發著不願成為注意力中心的氣息﹐純黑的長外套、黑襯衫、黑長褲、黑長靴﹐簡直像是寫著「低調」二字。他像條影子一樣在吧台的另一端坐下了﹐和酒保說了些甚麼。

那個外國人酒保很帥﹐帥得過分。這是你對這酒吧另一個深刻的印象。哦﹐對了﹐他對女士的態度也殷勤得可怕。

酒保把金色的長髮甩回肩後﹐給他倒了一大杯萊姆酒。沒有薄荷葉﹐沒有混入甜的飲料﹐用的是威士忌杯。你試過讓酒保給你來一杯「隨便甚麼都行」﹐那時候他也給了你這一杯。

樂聲突然地暫停了﹐卷髮的樂手快步走到一身黑的男人身邊說了甚麼﹐其後被揉了揉看起來很柔軟的頭髮。你看著他一臉猶豫地走回台上﹐途中好幾次回頭看吧台的那一端。

你隱約地覺得這男人有點眼熟﹐就像第一次來這酒吧一樣﹐說不上來。

樂手在高腳櫈上調整了背帶的長度﹐再次奏響樂曲。

掏出了手機﹐百無聊賴地打開社交平台那五分鐘前才刷新過的首頁。你一直往下滑﹐直至看不到新的貼文。

你長呼一口氣﹐收起手機。出於某種原因﹐你再次看向吧台的那一端﹐萊姆酒已被喝乾。

酒保伸長手把杯子收回來﹐向他說了些甚麼。黑衣的男子搖了搖頭﹐如石像一樣有些尷尬地呆坐著沒動。

你把稀釋得不成樣子的威士忌一飲而盡﹐走到吧台的黑衣男子旁邊坐下。

「麻煩給我一杯馬天尼。」你把信用卡放在桌上滑給酒保「你呢?」

黑髮間的臉微紅﹐向旁邊歪了一下。黑框眼鏡後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﹐沒有對上你的視線。

「在星期三的深夜喝悶酒﹐看來我們都挺寂寞的。請你喝一杯沒問題吧?」

「這樣不是太好吧......?」他把放在杯子旁的雙手收回吧台下﹐肩膀收起來﹐似乎想縮成一團。

連指甲都塗上了亮黑色﹐還真是黑得徹底。

「我堅持。」你說。

他愣了半晌﹐終於出了聲。

「--只要是甜的。」

挺溫柔的聲音﹐你想。不像剛灌下一大杯烈酒的聲音。

「謝謝。」他又加了一句。

酒保在你的面前放下馬天尼。

「甜的?」

「對。」你說。

他想了一下﹐拿起另一個調酒杯。

然後誰都沒有說話。直至酒保在你們面前放下淡黃色的調酒--以高腳杯盛載﹐裝飾著一角鳳梨的雞尾酒。

酒保向你投以意味深長的眼神。是讚許﹐還是責備?你不知道﹐只慶幸他沒有如常地說些多餘的話。

「我們到那邊坐坐吧?能看到夜景。」你拈起酒杯﹐用它指了指窗邊的卡位。

黑衣的男子點了點頭﹐有些笨拙地從高腳櫈上爬下來﹐拿起了那杯看起來像果汁的調酒。

你們面對面地在窗邊的沙發坐下﹐中間是能下西洋棋大小的桌子。

你感到後腦像要被盯穿一樣﹐回頭一看﹐手風琴的樂手扭頭看向沒有人的台下。

「--確實是挺寂寞的。」在你的意料之外﹐他說話了。「你呢?」

「......我?」你收回看向舞台那邊的目光﹐注意力回到這位神秘的男子身上。

粗框眼鏡後的雙眼以溫柔的眼神看著你﹐像是期待著甚麼。你覺得比起訴說自己的故事﹐他更希望聆聽你的。

你想了半秒。對陌生人敞開心扉不是你會做的事﹐但是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種令你感到安心的特質--而且你也不期待他會多說甚麼。

「你不會對我無聊的人生感興趣。」你故作輕鬆地說。

突然﹐記憶與現實的齒輪在此刻楔合。你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從哪裡而來﹐似是而非的感覺與幻想的王國重合。

--你認出了這位音樂家。

「沒關係。請說。」他誠懇地說。

你不動聲色地慌張了起來。你為了身為成年人的尊嚴迅速地冷靜下來﹐但是大腦一瞬間處理不來太多資訊﹐腦袋空白一片。

「呃--雖然看起來這麼無害﹐但是有點嗆......」他沒有注意到你的窘困﹐皺著眉吃掉了杯沿的鳳梨。

「--不﹐並沒有責備您的意思--這個味道有意思。」他趕緊澄清﹐臉旁的卷髮隨著抬頭的動作晃了晃。

「這杯應該是First Emperor﹐是屬於拿破崙的調酒。味道真的很奇怪。」你碰巧知道這杯酒。你為借用了外國人酒保的話感到心虛﹐但是很高興打開了話匣子。

「是嗎?看來我沒有軍事家的品味。」他笑了。

「我也沒有。」你笑著把酒杯送到嘴邊。

「這裡是個好地方。」你說「適合我們這種只想靜靜地灌醉自己的人。」

「嗯?」他抬頭看了你一眼﹐似乎沒想到你會再次開始這個話題。

「雖然現在的人生不算是崎嶇﹐但要是說成安穩﹐又似乎沒有那麼安定--還是算是安穩吧﹐生活基本上是照著劃定的日程表走﹐但也僅此而已。這麼說﹐算是穩定吧?但是也很無趣--我不知道。」

他點了一下頭﹐示意你說下去。

「有時候﹐會覺得我的人生就在這個迴旋中走不出來了。偶爾像這樣出來透透氣﹐就已經獲得生存下去再一會兒的養分了。」

你停頓了一下﹐讓馬丁尼的苦澀在口中迴盪。

「上學為的是甚麼?為的是找到好的工作﹐小時候大人總是這樣對我說。但是找到好的工作為的是甚麼?這個問題從來沒有答案。」

「也許人生從來沒有過答案。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酒杯﹐臉有點紅。

「人啊﹐是不是靠著讀書工作以外的部份生活下去的呢?」你說。

「也許是﹐也許不是。--像人生在世的最後一天一樣燃燒著生命﹐也有這樣的人在。」

「如果一醉可以解決所有問題﹐那就太好了。」

接下來是難耐的沉默。Revo看著酒杯裡發呆﹐你覺得腦袋輕飄飄的﹐有點睏。

「我也曾經在喝醉了的時候和朋友一起在車站彈起了吉他。」

「哦......彈的是甚麼?」

「忘了。--說起來﹐你有喜歡的音樂嗎?」

「我想想......有沒有聽過La Mer?」

「嗯﹐有。」Revo的眼神像是沒有好好聚焦一樣﹐你覺得他大概已經喝茫了。「他是法國人吧?」

「是啊......」

「啊﹐」你突然想起了甚麼「帶你去一個地方!」

「是的?」

「來﹐我們走。」你一口喝乾了手上的調酒﹐Revo猶豫了一下﹐接著也喝完了他的。

你走到那個酒保的面前。

「有沒有啤酒?給我兩罐。」

「有是有﹐不過......」

「拿來拿來。」

「--好吧。」他給了你兩罐手工啤酒。印象中以啤酒來說不便宜﹐但是你不在意。

「請簽在這裡。」他給了你帳單﹐你簽名之後取回了信用卡。

你把一罐冰涼的啤酒塞到了Revo手上。

召計程車比你想像中簡單﹐也許是因為這是市中心。

你在計程車上打開了啤酒喝了起來。

「我們要去哪裡?」Revo憂心忡忡地看著你喝酒﹐生怕你把酒灑了。

「到了你就知道了。」你說。

車停了在海邊的走廊。

「來﹐我們去看海。」你抓住了Revo的衣袖﹐把他從車裡拉出來。

「海......?」他呆滯地被你拉到長椅上坐下。

「來﹐喝。」你將他手上的啤酒打開。

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漆黑的海洋。

「沒有想像中那麼好看呢。夜晚的海。」你說。

「幾乎甚麼都看不見。」在你意料之外﹐他笑了「從來沒有認真看過﹐這麼暗的海。就像隨時會冒出甚麼怪物的地圖一樣。」

「哇﹐突然覺得好可怕。要是跑出甚麼克蘇魯之類的大boss就死定了。」

「以這麼史詩式的方式死掉嗎......」

「別放棄生命啊。」

「死後的世界是怎樣的呢.......」

「會被三米級巨人迎接吧﹐我猜。」

「說得也是呢......」

「開玩笑的。你覺得呢?」你晃了晃手上的罐子﹐啤酒還剩一半。

「嗯?」他有些遲鈍地看向你。

「你覺得呢?」你再問了一次。

「我覺得嗎......」他陷入了沉思「嗯......」

你看著他的眼皮慢慢地合上。

你沉默地看著他。

「陛下?」

沒有反應。

「醒醒?」你試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﹐仍然沒有反應。

你的腦裡同時閃過兩個想法︰「國王陛下真的睡著了」、「怎麼辦?」

在兩秒鐘的考慮之後﹐你召了計程車。他睡得很沉﹐在你把他抬上車之後仍然沒有醒。

最後你把他帶回了自己家﹐用盡吃奶的氣力把他放到沙發上。

這應該不算是綁架吧?你想。

突然響起的Pico版The Glory Kingdom把你嚇了一跳。

你從Revo的衣袋中找到了手機﹐來電顯示是Hive君。

沙發上的身影慵懶地翻了一下身﹐你趕緊按下了拒絕接聽。

你不知為何覺得心虛。

就在下一秒﹐line的窗口跳了出來﹐訊息在你來得及閱讀之前一條接一條地跳了出來。

『陛下﹐為甚麼沒接電話?』

『已經很晚了﹐您在哪裡?』

『這麼晚﹐Lion和Pony都在睡覺吧?我來接您。』

『雖然明天沒有工作﹐但是這麼晚還不去睡對身體不好。』

『陛下﹐看到訊息請回覆一下﹐我們要回王城了。』

在幾秒鐘的安寧後﹐又跳出了一條來自Ido的訊息。

『拜託打個電話給Hiver﹐他好煩。』

接下來還有兩條分別來自Violette和Hortense的訊息﹐但是你沒有看﹐把電話關了機放在床頭。

你有一個大膽的想法。